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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7晉江文學城獨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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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7獨家

這艘船沿途經過四五個碼頭, 顧憐在船上待了三天,在抵達青州之後又換乘另一艘船只抵達裕城。

裕城臨近嘉州府,只隔了一日的路程, 選擇在這裏停下, 一是離巴州遠, 二則是顧憐或許有些思念故土,離的近一些, 心中好像更安定一些。

裕城是一個比嘉州府還小的小城鎮, 雖說名字中帶了一個‘裕’字,但每年納稅的銀兩都少的可憐, 城裏百姓頂多能混個溫飽, 沒有大富之人,也沒有太過貧窮的人。

顧憐在水鄉長大,下船時並不如其它人一般吐得東倒西歪,反而比上船前精神好了許多, 只是小蕭忱卻不太好受,他如父親一般,可能更習慣在馬背上或是車中出行。

裕城的碼頭小, 不敵巴州的一半大,人也不多, 船靠岸時, 天邊落下了細細麻麻的雨點, 如河畔濕潤的風,沁人心脾。

碼頭上有幫人挑行李的男人, 他們盯著來往的客人, 唯獨沒有人將視線落在只帶著一個孩子,身無長物的顧憐身上。

顧憐不在乎, 沒有人註意她,是再好不過的事情。

三日後,裕城小茶館。

一穿著柔藍衣裙,抱著約莫八九個月男孩兒的婦人坐在角落,正聽著坐在木質屏風後的說書先生講書。

但講的也不是書,而是從京城傳來的一些要聞,這些事情傳過來,大概已經過了十來日,卻是顧憐知曉京城境況的唯一途徑。

“且說咱們皇上登基二十餘年吶,那是做了許多從前皇帝都沒做過的事情,人生大起大落,創造了不少豐功偉績是咱們口頭上難以評說的,但是呢,就算是這麽一位能夠青史留名的帝王,家事也令人唏噓。”

顧憐咬了一口桌上的杏仁糕,繼續聽下去。

“從前皇上寵愛瑞王,結果瑞王卻被貶為庶人,如今只剩太子殿下與定王、誠王三位皇子……只說這太子殿下,雖母親家族勢力低微,但其卻頗有謀略,手中無數大將,其中佼佼者當屬蕭家長房長子,在隴右守疆八載的蕭遲硯!”

說書人一拍板,帶著顧憐的心也跟著顫了顫,她喝了口茶水,掩蓋內心的緊張,只期待能聽見些什麽有用的消息。

“那蕭家長子是文官世家出身,但是為何卻選擇了從容呢?……上百場大大小小戰役,幾乎戰無不勝……如今據說尚未娶妻……”

說書人大概講了一刻鐘關於蕭遲硯的事情,顧憐卻是已經等了一個時辰,她有些失望地抱著孩子走出去,或許她就不該將期望寄托在這小小的茶樓裏,她彼時就在京城尚且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,又怎麽能期待千裏之外的裕城能有人知曉呢?

為了安全起見,來裕城後顧憐一直帶著孩子住在離關衙最近的一個客棧裏,這三日裏,她將城中的幾條大路都走了一遍,若是有人來尋,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。

小城安逸,顧憐帶著孩子回到客棧天字房,客棧的午飯就做好端了過來。

人聲從窗外透進,越發襯地房內如此寂靜。

京城,蕭遲硯收到驛站快馬加鞭送來的信時,方與楚懷安商議完安排去截定王人馬的人選,他的傷要再養十來日才能完全恢覆,其實對他來說現在就可以提劍上沖鋒,但是楚懷安卻不這麽想。

“是哪裏來的信?”

蕭遲硯看了眼寄信來的地址,動作頓了一下,很快將信封拆開,“是巴州來的。”

“巴州?”楚懷安‘嘶’了一聲,“雲晚和淺盈兩人都武功不錯,特別是淺盈更是醫術了得,況且……你派去的人應該不止她們倆吧。”

看完信,蕭遲硯面色凝重,“嗯,不止她們兩人,在暗處還有一人跟著,雲晚和淺盈都不知曉。”

“這不就得了,”楚懷安見他依舊鎖眉,不由得勸道:“從影衛前營裏出來的人,可都不容小覷,顧憐和那小胖子也不值得那些人大費周章去抓,有這個精力,或許來東宮抓我的太子妃興許勝算更大一些。”

蕭遲硯沒有心情再同他玩笑,將信遞給他,沈聲道:“淺盈叛變了。”

楚懷安迅速將信紙接過,面色是比他還要難看,咬牙道:“究竟是誰這麽有能耐,連我前營裏的人都能撬走。”

話落,又有一封信來,同樣是來自巴州,蕭遲硯與楚懷安對視一眼,楚懷安將信打開。

“什麽鬼把戲?”他皺著眉,“這封信是淺盈寄來的,信裏頭說顧憐和孩子乘船離開了,她跟丟了,然後就是……雲晚叛變?”

兩人的來信幾乎各執一詞,都聲稱對方成了敵軍的人。

蕭遲硯將淺盈的信又看了一遍,將兩人的信紙都在燈下焚毀,火舌卷著薄薄的紙頁很快就化為飛灰。

屋內一時靜默,蕭遲硯卻輕笑了一聲,“小憐的確聰明。”

“兩方都不可靠,此時不跑,更待何時?”楚懷安道:“她不知曉你還派了兩人跟著她,還能如此破釜沈舟,的確有勇氣,不過你當真不擔心?”

“不擔心,”蕭遲硯淡聲道:“有沒有我,她都會帶著孩子活下去。”

他放在膝上的拳握了一下,像是在寬慰自己,“我派了一個後營的人跟在她的身後,不會出現什麽差錯的。”

“除非是危及到了生命,後營的人不會出手,怕是他們要吃些苦頭了,”楚懷安嘆口氣,“真想把我的太子妃也送出去,但是我沒你那麽豁達,我的太子妃要與我同生共死,我們死也是要死在一處的。”

蕭遲硯沒有答話,目光落在蓋了一層淺淺灰燼的地面,以此藏住眼底的憂思。

海棠愈發嬌艷,誠王府內的牡丹也都依次開了。

得到信時,他正剪下一朵並蒂牡丹,聞言,他的唇邊勾著笑,輕聲道:“有時候人太聰明了也不見得是好事。”

他將信紙撕碎灑在花圃裏,對身後人道:“告訴雲晚吧,若是不能將人活著帶回來,就想辦法殺了他們。”

“哦對了,定王府裏青柳如何了?”

他身後人恭敬回話,“青柳每日都在定王世子的膳食裏下藥,最多再有一個半月,定王世子就……”

得到回答,誠王滿意點頭,他的臉頰因為激動而泛起詭異的紅暈,呢喃道:“真好,又死一個。”

·

裕城三月多雨,等進了四月,便又猛地熱起來。

顧憐幾乎很少出門,在這一個月裏,她教小蕭忱學會了說‘爹’和‘娘’兩個字,他只有這兩個字和一個‘餅’字吐詞格外清晰,旁的字還是一般含糊,這孩子也不願意說話,想要什麽更多時候是哼兩聲或者是用手指出來。

傍晚時分,方用過晚飯,小蕭忱又鬧著要吃餅,顧憐拿了一個饅頭讓他抱著啃,自己則是坐在窗邊發呆。

斜陽還掛在天際,如火球一般炙烤著大地。

顧憐已經換上了夏衣,她偶爾會冒出寫信回京城的想法,但是這個念頭只出現過一瞬,又很快被她按耐下來。

她房間的窗戶與客棧大門時同一個方向,顧憐可以看見在客棧進進出出的人們。

思緒恍然間,她看見一名有些熟悉的,穿著同樣素綠色衣裙的女子快步靠近客棧,幾乎是同一時間,顧憐將孩子抱起來,將櫃子裏的包袱背上,往客棧後門跑去。

客棧老板娘見她這急匆匆離開的模樣,連忙喊道:“姑娘,您的押金還沒退!”

老板娘的喊聲讓顧憐暴露在了雲晚的眼皮子底下,她即刻如風一般追上。

顧憐在住進來前就花了五十兩銀子雇傭了兩個車夫,幾乎日夜守在客棧後門,她抱著孩子沖進前面的一輛車裏,兩輛車分頭跑開。

晚她一步的雲晚罵了一句‘該死’,然後朝著左邊的車子t追去。

顧憐打開車窗朝外望去,見到雲晚並沒有追上來才稍微松了一口氣,但是沒過多久,一聲悶哼傳來,馬匹失去了方向,開始在路上橫沖直撞。

車夫的屍體倒進車廂內,後背上還插著一根短箭。

巨大的恐慌開始蔓延開來,若是此時顧憐不出去,車廂側翻她也只能是死路一條。

在馬車的顛簸中,顧憐摔在了車廂裏,她咬著牙站起來,在車廂橫斷在樹幹之前,抱著孩子跳下了車。

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後背的血肉很快模糊,胸腔中一陣陣發著疼,馬兒的嘶鳴在四周響徹。

雲晚左手架著短弩,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樣,看著抱著孩子後退的顧憐,“姑娘,何必呢?”

“若是不逃,您或許能多活一個月。”

顧憐將懷裏因為疼痛而啼哭的孩子松開,真的嚇壞了一般,淚水漣漣落下,“雲晚,你殺了我吧……你殺了我,放過忱兒好不好?”

顧憐踉蹌著站起身來,懇求眼前的人,“他是蕭遲硯唯一一個孩子,你拿他去威脅蕭遲硯也好,拿他去換賞錢也罷,只要你能留下來他一條命,我死不足惜。”

雲晚收起短弩,顧憐抱住她的腿,泣不成聲。

雲晚對蕭遲硯心底還是有兩分尊敬,在遇見誠王之前,她始終將蕭遲硯當做自己唯一的主子。

見到顧憐如此,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,“我不能放過你們,我得了主子的命令,若是不能帶著你們的屍體回去,死的人就是我。”

顧憐站起身來,又很快因為她這個消息而搖搖欲墜,她抱著雲晚的腰,一舉一動都寫盡了柔弱。

“不是我們死,就是你死嗎?”

雲晚低下頭,看見在繈褓裏哭的面色漲紅的孩子,似乎不忍心,皺眉別過眼。

顧憐則是擡起淚眼看她,下一刻,她將藏在袖裏的匕首完整插進雲晚的腰間。

“那雲晚……請你……去死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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